秦始皇不姓“嬴”？中国的“姓”和“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2009年北京大学从海外收购回一批西汉竹简，其中有一篇名为《赵正书》，这篇竹简讲述了秦始皇临死前和丞相李斯的商讨继承人等故事。看到这里小伙伴们是不是一头雾水呢？这讲的不是秦始皇吗，赵正又是哪个啊？我要是说赵正就是秦始皇，是不是又更懵了，秦始皇不是应该叫“嬴政”吗？为了解答这些疑惑，就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中国古代的“姓”和“氏”是怎么一回事。

“姓”和“氏”的源头

今天我们在谈论“姓氏”的时候是将姓、氏连起来作为一个名词去谈论的，就好比在问人姓氏的时候说：“您贵姓啊 ？”其实就是在问“您的姓氏是什么？”口语里通常会简称一个字“姓”，那么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呢？其实要看朝代了。因为从汉朝以后可能人们就已经这么叫了，那么汉朝之前又是怎么样的呢，讲这个之前让我们先来看一下“姓”和“氏”原来到底具体指的是什么。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字典了，“文”和“字”其实和“姓氏”一样也是两个不同概念，所谓“独体为文”，“合体为字”就是“文字”的区别。而“姓氏”的区别要比“文字”大得多。《说文解字》中说：“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母感天而生子，故称天子。从女从生，生亦声。《春秋传》曰：‘天子因生以赐姓。’”从字面上看“姓”和出生有关，夏朝的“姒”姓、周代的“姬”姓、秦的“嬴”姓、齐的“姜”姓等这些上古的姓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姓中带“女”，虽然商的“子”姓例外但是从上古时期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大胆地推断这些古老的姓应该都是和他们祖先的出生息息相关的。

那么“氏”又是什么呢？有观点就认为氏应当是古代姓的分支，在母系社会时期子女随母姓，后来发展到父系社会以后，则开始改随父亲，为了区别来源于哪支祖先，所以又取一个新的称号为标志，这就是“氏”。实际上情况比说起来要复杂些，但氏产生的目的绝对是为了区分姓而存在的。

大儒郑樵在其精华的“二十略”《通志·氏族略》就谈论到：“三代以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姓所以别婚姻，故有同姓异姓庶姓之别。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三代之后，姓氏合而为一，皆所以别婚姻，而以地望明贵贱。”而《国语·周语》也提到：“姓者，生也，以此为祖，令之相生，虽不及百世，而此姓不改。族者，属也，享其子孙共相连属，其旁支别属，则各自为氏。”到这里就应该明白了，氏由姓分化出来。姓应该是母系社会流传下来的残留物，它的用途主要是“别婚姻”；而氏则是分化出来表示社会地位和关系的，所以它的用途是“别贵贱”。

“姓”和“氏”的分别

前面我们提到了“姓别婚姻”，“氏别贵贱”的原则，我们先来详细说“姓别婚姻”。之前提到过姓的发源应当和母系氏族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所以在上古人眼中同一个姓就表示是属于同一个祖先，同时古人也已经看到了亲族之间通婚的不良影响。《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国语·晋语》亦有“同姓不婚，恶不殖也。”因此从多方面考虑，早在西周时期的人们就有了“同姓不婚”的概念。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诸如《左传》、《春秋》这些典籍中找不到周王室和晋通婚，晋和鲁通婚（周、晋、鲁均为姬姓国）；也找不到秦、赵通婚（秦、赵均为嬴姓国）。

再说回“别贵贱”的氏，氏是先秦时期社会里的“上层阶级”才能拥有的特权，它的分化大都是代表了某一族的崛起。比如我们在文章开头提到的秦，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之先，帝颛顼吧之苗裔孙……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舜赐姓赢氏。依据《史记》所言“嬴”姓的来源是辅佐舜治理百兽有功所以得封。而氏根据《史记·秦本纪》：“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缪王得骥、温骊、骅緌、騄耳之驷，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缪王以赵城封造父，造父族由此为赵氏。”嬴姓中的赵氏一族就是凭借造父之功劳受封，之后以赵为自己的氏的。

“姓”与“氏”还有一个巨大的区别就是“男子称氏不称姓”，“女子称姓不称氏”。这和我国古代男权社会密不可分。如前文讲过的姓是区别婚姻用的，所以娶女子之前要知道她姓什么和自己不是一个姓才能能娶，所以先秦时期女子只需要知道姓就可以自然也就这般称呼。而男子则要考虑到社会地位，比如孔子的祖先孔父嘉做官做到了宋国的大司马，后世子孙以此为荣就称自己孔氏，所以孔子从来都不曾姓孔，而应该是子姓孔氏。这正是由于先秦时期“男子称氏不称姓，女子称姓不称氏”的制度造成的。所以文章开头秦始皇为什么叫赵正的问题就是解释清楚了吧，其实太史公司马迁早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就提到：“及生名为政，姓赵氏。”正通政所以秦始皇正确的叫法就是“赵政”而不是“嬴政”。

与之类似的就是西楚霸王项羽了，项羽也并不姓项，准确说应该氏项，他是楚国的贵族，楚国是芈姓国，而项氏就是芈姓的一个分支。芈姓分出来的氏众多，除了国君一支姓熊以外还有诸如伍、屈、项、蓝、麻、庄等十八个氏，我们耳熟能详的屈原（名平字原）就是屈氏一族的人，也正是芈姓分出的十八氏贵族之一。“姓”和“氏”的称谓

前面讲到了“氏”相对“姓”没有那么严格，祖先凭借某个依据就能以某称氏来体现一族的地位。那么就有了像秦、赵祖先造父因为封在了赵城而以赵为氏的情况，这就是典型的以地名为氏。与之相近的还有以国代氏的情况譬如周朝，《封神演义》之类的志怪说不懂历史因由而称周武王为姬发，前文所讲这就犯了事实性错误，除非武王为女人不然是不能直接用姓称呼的，那么正确的称呼周武王是什么呢？氏本身是“别尊卑”的，因而事实上先秦时期称呼不直接称氏时也往往在名前冠以职名或称号，如某王谁、司空谁、左庶长谁等等，所以正确称呼周武王可以叫“武王发”、“王发”，甚至直接冠以国号叫“周发”都比“姬发”这个名称更为合适。我们现在的很多科普书籍甚至网络百科不知“姓氏之所以”都采用姓+名的称呼方式实际上对科普和教育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先入为主造成错误的认知。

以官为氏的情况在先秦时期也大量存在，比如统一三国的晋朝便是司马氏，司马原来就是周代的官职名《周礼》就有《夏官司马》这一章。此外还有像史氏是源于记录历史的史官，乐正氏是源于宫中掌乐的乐官等等都是遵从着以官为氏的原则。另外还有的就是如前文提到的孔子家族就是因为家族祖先中出了鼎鼎大名的官，便以那个祖先的名字为氏了。大概的氏就这样几种命名的情况。

女子称姓在先秦时期略不一样，在阅读先秦典籍的时候往往出现一个人好多个名字的情况，这就让读者非常头疼了。我们拿鲁庄公的母亲“文姜”举例，“文姜”是齐僖公的女儿，齐国是一个姜姓国家，那齐国国君未出嫁的女儿就可以叫做“齐姜”（与是否出嫁无关晋文公妻子也叫齐姜），齐表示她的国家姜则是她的姓。当“文姜”嫁到了姬姓的鲁国以后，她的丈夫谥号是鲁桓公那么史书上就可以称呼叫“桓姜”，国君的妻子是根据国君的谥号来称呼的，桓是丈夫谥号姜则是她的姓。但是我们看到了史书上给她的称谓却是“文姜”，传说是由于文姜当时以才华卓著闻名，又辅佐儿子庄公治国所以又得到了“文姜”的称谓。类似文姜的情况还有很多，因为不了解姓氏称谓的问题，在阅读古书时候就很容易造成我们本来应该知道的人突然不认识的情况。

到了社会剧变的春秋战国时期，周代统治秩序下的礼乐制崩坏，到了秦汉之际姓和氏逐渐合流到了一起，人们把称呼的氏都当做姓来称呼，“姓氏”的问题到了汉代已经不甚了解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史公在写《史记》的时候姓氏经常混用，分不清楚的原因。

古代由于教育的局限性先秦“姓氏”的问题很难被了解清楚，同时这也是由时代的局限性和社会的局限性决定的。写到这不禁深深思考，在现代社会教育资源如此丰富，网络信息如此便捷的情况下，笔者学生时代也未曾有人告诉过我“姓”和“氏”之间区别，即便问到当时的师者也是一知半解的，直到大学里才终于了解这属于小小“姓氏”的真实情况。言之有限不能期冀每个教育工作者在求学的时候把诸如“姓氏”这样的小问题都弄清楚，但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够学有所得去给自己的学生答疑解惑，特别是在充斥着各种粗制滥造的古装剧的现在，给孩子们讲正确的国学。